▲董桥藏张充和《牡丹亭》手抄曲尺谱。 (图片均为资料图)
▲启功赠董桥藏名联语。
▲沈从文的《章草白居易诗》以67.85万元成交。
近日,在广东崇正“雅集六期”拍卖会上,沈从文《章草白居易诗》经过多轮竞价,最终以67.85万元的成交价拔得头筹,成交价为估价的13.57倍。独钟章草、倾心晋唐法度的沈从文,其字被誉为“风格清新秀雅、沉静深远,正与他文学崇尚的审美风格相一致”,此次拍卖的沈从文《章草白居易诗》恰恰引起了人们对悠远的“文人字”的怀念。
无独有偶,日前相继开幕的“金耀基八十书法展”、“崇德延年——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与文物馆藏饶宗颐教授书画”,以及将于4月18日开幕的“读书人家——董桥书房剪影”,无不散发出传统醇厚的文人气息。他们的字画,如诗词,有意境,有韵致,令人久久回味。虽然与专业书法家的字有所差别,但仍吸引了很多爱好者把玩收藏。而随着老一辈文人慢慢逝去,文人书法是否也慢慢凋零?当今之世还有文人书法吗?近日,记者带着这些问题采访了广东崇正拍卖有限公司首席执行人许习文、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教授白谦慎。
文人书法有真性情的流露
何谓“文人字”?知名艺术史学者、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教授白谦慎曾对此有过一番解释:中国很早就发展出了非宗教的文人艺术,它让人在世俗的社会中,通过艺术提升人的品格和精神境界,达到对尘世的超脱。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文人书法并不追求视觉冲击力,它如平静流淌的清泉,虽无喧哗,徐徐饮之,沁人心脾。
广东崇正拍卖有限公司首席执行人许习文近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文人学者的书法有一种真性情的流露,他们不同于专业的书法家注重书写相,过于注重技法,但反而有一种天真烂漫的趣味。
诚然,文人书法亦是一种“闲情偶寄”,文人随手挥洒的即兴之作,是出于真实性情的表达。专业书法家之字讲究的是“练”,而文人之字则往往讲究的是“养”。故许多喜写字的文人并不爱称自己为“书法家”。香港作家董桥曾如此谈论书法:“字是要养的,要天天往笔下的字灌输养分,爱心呵护,字才会写得好。”对此,白谦慎进一步解释说,在日常生活中,日复一日地摩挲先贤墨迹,不仅要熟悉笔墨的技法特点,还要体悟其中的气息。对文人艺术而言,气息比技法更重要、也更需要养,因为“书之妙道,神采为上”。白谦慎强调,日常生活中养字的另一功夫,便是读书。北宋大书家、大词人黄庭坚说:“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义理不交于胸中,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亦语言无味。”个中道理,几人识得?
在“金耀基八十书法展”上,著名学者余英时托董桥转达对金耀基书法的评价,同样意味深长。余英时表示,他不愿将书法从金耀基的“人生中完全孤立出来”。艺术精神贯穿在金耀基的全部生命之中,书法不过是其中的一环而已。“事实上,不仅他以‘语丝’为名的所有散文是艺术的化身,而且他在百万言的学术论述中,也时时流露出艺术的光芒。”余英时最后点睛一道:“我在室中走动,偶然抬头看到他赠我的条幅,但我所见到的却不是书法,而是书法家本人。”的确,见字如见人,人所见的实际是字中所涵养的人格。
文人趣味收藏越来越受青睐
值得关注的是,白谦慎以董桥为例,指出诸如董桥这类文人虽未跻身书坛画界,但是其艺术趣味却引领着,或者说,代表着当今书画鉴藏的方向。“上世纪90年代至2000年,挥金如土的富豪们喜欢的是大而艳的张扬。可在近几年的拍卖会中,文人手札、诗稿、有题跋的拓片等走红,不正说明,董桥先生倡导的文人趣味逐渐被认同。”
▲董桥的《读书人家》。
据了解,作为最早策划并将其作为独立门类推出的公司,西泠拍卖在2009年秋拍中设立了“名人手迹碑帖法书”专场,获得100%的成交率,胡适的《尝试集第二集手稿》以212.8万元创下近现代名人单件稿本最高纪录。2013年5月,鲁迅手稿《古小说钩沉》在嘉德春拍古籍善本专场以11.5倍于起拍价的690万元成交;2013年5月,“曾国藩手书家训”从10万元起拍,最终以230万元成交;2013年11月,出自鲁迅亲笔的《致陶亢德信札》,全文不过200余字,却拍出655.5万元的天价,一字均价3万元;2014年1月,在南京经典秋拍中国书画专场上,茅盾手稿《谈最近的短篇小说》经过44轮的激烈竞价,最终以1050万元的价格落槌,加上15%的佣金,成交价达到1207.5万元,创下了中国文人手稿拍卖新纪录。
近代文人学者,由于大多自幼受过传统的国学教育,勤习书法,身心皆修,不少皆拥有相当高的书法造诣。近几年来,随着艺术品收藏界兴起收藏、研究近代文人学者书法的热潮,文人学者的书法或者信札很受青睐,而古代文人书札更是成为藏家和爱好者竞相追捧的佳品。“省视欣赏这些书札,几乎都沿袭着中国传统手札的形式:笺纸典雅,毛笔书写,起首、结尾,修辞、遣句,表意、抒情,不越传统藩篱,字迹绚丽多姿、张弛有度,语言博雅圆融、逻辑谨严,字里行间透着学者的修养才情,片言只语洋溢着文人的精神风尚。”上海图书馆研究员张伟曾如是说。
书法是需要文化来支撑
董桥常慨叹“写毛笔字的人少了,爱惜书法的人也少了”。随着诸如张中行、张充和、周梦蝶等老派文人逐渐逝去,文人书法是否也将会成为“绝笔”?许习文表示,情况确实如此,随着这些从民国走过来的文化人一个个逝去,也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
“书法是需要文化来支撑的,技巧只是表面的东西。”为此,许习文透露,这正是促使“民国学人墨迹丛书”出版的初衷。据介绍,这批书籍一方面“是民国文人群体研究的重要文献,是该特定历史时期的珍贵史料,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另一方面,更期待通过这些“日常书信手稿、砚边案头纸片,用最为简单而真实的画面呈现个人性情和时代背景”。
在白谦慎看来,今天写字的人其实还有不少,但是喜欢写字的读书人已经很少了。文人文化在张充和、董桥这些老派文人的身上还有体现。“但是,这样的人很少了。我们应该思考,为什么一些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能够在书法技法上一下子冲到相当高的水平,但是很快地就退步了。心静不下来,怎么能走得远呢?读书不是万能的,但是,真正读进去的人,心是比较安静的。”
据了解,中国传统画论中有一句名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按照余英时的理解,不先经过“外师造化”的阶段,真实世界中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在艺术中呈现出来,无论是竹还是丘壑。但艺术中呈现的事物并不是“造化”的简单重现,而是从艺术家“心源”中流出来的新创造。也因此,白谦慎向记者感慨道,方今“从技法上爱惜书法的人还有不少,从气息上懂得它的人真的少了。能自觉地去养字的人,就更少了。”这正是老派文人之字的可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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