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第五次全国荒漠化和沙化土地监测显示,我国荒漠化土地和沙化土地面积自2004年连续10年保持双缩减。2019年2月,美国航天局根据卫星数据进行的一项研究成果表明,全球从2000年到2017年新增的绿化面积中,约四分之一来自中国,贡献比例居首。
西北地区是中国荒漠化、沙化土地分布最广的地区。西部大开发的20年,也是西北地区生态治理快速发展的20年。西北地区的荒漠化土地和沙化土地面积连年减少,许多地区出现“绿肥黄瘦”的景象。但是西北地区生态脆弱,生态治理仍然任重道远,治沙与治穷相结合的治理路径仍需要不断发挥作用。
位于毛乌素沙地边缘的宁夏灵武白芨滩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马鞍山林场
“宁肯治沙累死,也不让风沙欺负死”
官井村是库布其沙漠边缘的一个小村。20世纪80年代,这里土地严重沙化,全村只剩下一棵孤零零的柳树。
如今,库布其沙漠生态治理率已达到25%,实现人进沙退的转变。防沙治沙的成功实践,被写入《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缔约方代表共同起草的《鄂尔多斯宣言》。今天的官井村,已是绿林萦绕,一棵树变成了19万亩树林。
在中国的大西北,由黄变绿的生态奇迹不断上演着。
清晨的毛乌素沙地,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醒来,殷玉珍一鼓作气爬上10多米高的瞭望台,举目四望,林海起伏。这里地处毛乌素沙地南端,30多年前还是一片人迹罕至的黄沙。1985年,19岁的殷玉珍嫁到内蒙古乌审旗无定河镇萨拉乌苏村,新房是半截埋在沙里的“地窨子”。“当时到处是大沙,方圆十几里只有我们一户人家和一棵树。”
“这辈子宁肯治沙累死,也不能让风沙给欺负死。”从栽下第一棵树苗起,她和丈夫冒着30多个严寒酷暑,每年穿烂10多双鞋,用坏一把又一把铁锹、镐头、树剪,把近6万亩沙地变成了绿洲,累计植树200多万棵。
西北地区的生态恢复,离不开一代代治沙人的付出。他们怀抱信念,坚如磐石,用尽一生在荒漠中播撒着绿色的希望。
1957年,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响应有志青年到边疆去的号召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与这片流沙搏斗。他叫刘铭庭,1959年至1983年间,先后发现5个柽柳新种,并研究出利用柽柳固沙的方法。因为一辈子执着于一件事,他被称作“刘红柳”,现在他已是85岁高龄。
红柳也被称为“柽柳”,是广泛分布于我国西北荒漠-半荒漠地区的植物,耐干旱、耐盐碱、耐贫瘠、耐风蚀和沙埋,是黄沙中最坚韧的生命之一。半个多世纪以来,刘铭庭和同事们扎根沙漠深处,用红柳阻挡住流沙对城镇的一次次侵袭,还开始了红柳肉苁蓉人工接种试验研究。
如今,“刘红柳”工作过的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下简称“新疆生地所”)沙漠团队已延续至第四代人。他们不仅在中国各地播撒绿色,还将治沙经验与技术带到了非洲、中亚等地区,参与到非洲“绿色长城”的建设中。
刘铭庭、殷玉珍的治沙成就,是中国西北地区生态持续改善的一个缩影。中国荒漠化土地面积曾以年均1.04万平方公里的速度扩展。如今,中国沙化土地面积年均缩减1980平方公里。
“从斗争抗衡到和谐共处”
中国科学院西北生态环境资源研究院院长王涛介绍,我国干旱区沙漠、沙地面积在1990年前是增加,1990年后是减少,到2010年就减少到20世纪60年代的水平。
内蒙古采取封山育林、飞播造林等综合措施开展生态恢复,重点治理区初步形成乔灌草、点线面、带网片相结合的区域性防护体系。毛乌素、科尔沁、呼伦贝尔三大沙地均实现沙化土地净减少的历史性逆转,进入恢复利用沙漠的新阶段。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林草局荒漠化防治处处长吐尔逊·托乎提说:“十三五以来,新疆依托林草重点工程完成沙化土地治理1941.73万亩。”20年前,和田地区的森林覆盖率仅有0.4%,如今已提升到1.62%,灾害性天气从最严重的一年260多天到如今的170多天,沙尘天气减少了90天左右。
“从斗争抗衡到和谐共处。”新疆生地所策勒沙漠研究站站长、研究员曾凡江说,人沙关系的深刻调整促使科研人员的研究广度与深度不断拓展。由于风沙引起的灾害仍未禁绝,沙漠边的部分农民仍未脱贫。科研人员除了不断优化防风治沙技术,还致力于研究科学化绿洲农业种植。
目前,每年约有15名硕博生在新疆生地所策勒站工作,除了科学研究外,他们还组织当地农民科技骨干进行科技培训。
新疆生地所研究员雷加强说:“条件较好地区大多已基本治理,剩余区域多为远山大沙、极度干旱,治理难度不断增大。”
要适应新环境下的生态治理需求,需要全方位借助科技力量,而不是盲目“图政绩、求成绩”。我国在沙化治理理论、沙化防治技术方面研究领先,但实践应用过程中有些具体问题研究仍不足,科技治沙任重而道远。
“绿口袋”扎紧了风口,逼退了黄沙——新疆和田地区策勒县阿日西村红枣基地 丁磊/摄
“沙漠医生”的新型生态治理
45岁的马全林,每年有200多天在沙漠中度过,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20多年。作为甘肃省治沙研究所副所长,他常年带领团队进行荒漠生态学与荒漠化防治研究,成为名副其实的“沙漠医生”。马全林说:“在荒漠化防治上,我们既要通过工程措施和生物措施精准治沙,改善沙区生态环境,也要通过培育沙区经济作物,带动群众种植,实现增产增收。”
沙葱、沙米是干旱荒漠区特有的野生沙生食用植物,在民勤、古浪等地都有分布,深受当地人喜爱。“野生植物被连根拔起,破坏了其自身繁衍和生态环境。为此,我们研究人工栽培技术,解决高产难题,给沙区群众发展产业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马全林说。
2018年以来,马全林持续示范推广沙生植物种植,带动民勤等多地农民走上了致富之路。
如今的沙漠治理已不再是单纯的治沙增绿,越来越多像马全林一样的科研工作者,致力于探索将“治沙”与“治穷”相结合。
新疆和田地区可利用的绿洲仅占3.7%左右,剩下90%多是荒漠。当地转变治沙方式,进行科学的规划和治理,拓展生存空间和产业平台,为产业落地、嵌入式发展提供可能。目前和田地区有红柳大芸30万亩,梭梭大芸约2万亩,建成多家以沙为主原料的建材企业。
吐尔逊·托乎提介绍:“我们在严格保护和有效治理的前提下,着力打造一批特色林果业基地,发展精深加工业、能源、沙漠旅游业等,建设沙产业带。发展沙产业,不仅有利于调整沙区产业结构,增加沙区农牧民收入,也有利于‘反哺’沙区生态建设,巩固和扩大防沙治沙成果。”
西北地区生态治理模式正发生着深刻转变,造林式治理正转向产业化发展与生态治理协调发展,“沙”的资源价值被不断发掘。沙产业如火如荼,沙中不仅能“生绿”,更能“生财”。(记者 魏靖宇 张文静 白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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